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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新春走基层】守护天路
2020-01-23 20:55:00  来源:中国青年报客户端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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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兵们数年如一日守护着一趟又一趟列车平安通行。

官兵们开展索降训练。

官兵们开展雪地战术训练。

官兵们在无人区里巡逻。

临近春节,大雪再度降临昆仑山。海拔4772米的昆仑山隧道出入口两端,两座白色的执勤哨楼与一望无际的雪原“融为一体”。它们是武警部队最高的哨所,最高的一个哨位海拔4868米,被称为“云端哨卡”。

2006年7月,被誉为“又一世界奇迹”的青藏铁路全线通车,翻越昆仑山脉直抵拉萨。从那时起,武警青海省总队执勤支队执勤七中队便驻防在这里,守卫着“天路”上最重要的地段之一——昆仑山隧道。

这里常年温度在零下10-20摄氏度,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一半。一茬茬官兵驻守在被称为“生命禁区里的禁区”的昆仑山巅,进藏的列车每次经过,都会拉响汽笛,向哨所里的官兵致敬,战士们则回以军礼,目送列车离开。

中队营区在山脉连绵起伏的昆仑山深处,这里冬季9点以后才会天亮。1月9日,下雪后天有些阴,中队战士伏旭峰小心戴好帽子,让帽檐刚好完整地罩住稀疏的头发和已快退至头顶的发际线,然后慢慢走出门,准备去院子里扫雪。

这是中士伏旭峰来到哨所的第九个年头,“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头发,这是身体最先发生的变化,还有嘴唇。”他指了指自己发紫的嘴,和被紫外线晒红的双颊一样,这是高原缺氧的明显特征,哨所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。

在一望无际的雪域高原,缺氧是官兵们来到这里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。2012年冬天,伏旭峰第一次上山,下车后差点栽了跟头。

“脑袋很晕,想吐,快走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。”随后很长时间,头痛和失眠一直伴随着他。“那种感觉就像把头皮和大脑撕扯开,怎么躺都觉得胸口憋闷,数了几千只羊也睡不着。”伏旭峰说,在这里站两个小时的哨,体力消耗相当于在山下站4个小时。因为氧气不够,身体就像随时负重20公斤。

为了防止哨兵晕倒,每个哨位旁都立着一个蓝色氧气罐。刚上山的年轻战士一边戴着输氧管吸氧,一边手握钢枪站哨执勤,是哨所里很常见的画面。

“有人说在这里,躺着也是一种奉献。但当兵不就是为了磨炼自己吗?”伏旭峰说,在山上的人很多有高原疾病,但原中队长杨富祥在哨所服役了13年,原军医傅斌在这里驻守了12年,离开时依依不舍。

在中队官兵眼中,这些坚持下来的前辈都是他们的偶像。伏旭峰清楚地记得2016年的一次沿线巡逻,路边一只野牦牛突然受惊,撞破围栏闯入铁轨,“发疯似的四处乱窜”。不远处,列车正疾驰而来,带队的杨富祥看到后,忘记了高原上行动要放慢的医嘱,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。

列车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,杨富祥撑着一口气,接连几次与野牦牛周旋,终于将它驱离铁轨。放松下来的一瞬间,杨富祥才感觉出刚才的活动过于剧烈,呼吸困难,直接晕倒在地。

“幸亏把牦牛赶跑了!”这是杨富祥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,随后他慢慢站起来,重新加入巡逻的队伍。

这位老兵的日记本第一页写着一句话,在中队一茬茬官兵中流传着:向有限的生命打张借条,把无限的忠诚献给祖国。

“列车来时站在这里,你能感觉到被带起的雪沫直往脸上刮。”伏旭峰站在昆仑山隧道入口处的围栏边,那里立着一块记录海拔的标石。由于离铁轨很近,石头上没有一点积雪。

从这里经过的青藏铁路是目前唯一一条进藏的铁路,75%的进藏物资与人员运输都依赖这条大动脉,这让七中队的官兵们很自豪:“多重要的一条路,必须把它守好!”

2014年,因突降暴雨隧道北出口发生严重的山体滑坡。巨石和泥沙侵入隧道,将铁轨掩埋了20多米长。中队长杨富祥得到消息后,带领哨所官兵第一时间冲进隧道。

距离下一趟列车经过还剩下不到1小时,机械设备一时无法送入洞内。为了抢时间,杨富祥与官兵们肩扛手抬,徒手清理沙石。

他们仅用20分钟就抢修好了这段路,出隧道时官兵们的手都是血淋淋的。“昆仑山的兵没有孬种,拼了命也要上。”这是杨富祥当时留下的话。

除了站岗上哨,沿线巡逻也是哨所官兵看护铁路的重要方式。官兵们一周要巡逻三四次,即使在更加寒冷的冬季,巡逻次数也不会减少。

2019年冬天,有人建议大雪时减少巡逻任务,以免发生危险。已成为大队长的杨富祥就主动担任巡逻小队队长,按时带领官兵一步一步翻山越岭,巡逻铁路沿线。

巡逻线会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另一个隧道:风火山隧道。那里的海拔超过4900米,积雪能没过膝盖。

杨富祥说,雪太大的地方,巡逻小队队员必须手拉着手,有时还要准备一根绳子系在腰间,连成一串,“不然稍不留神,就有人滚下去了”。

巡逻路的沿线,官兵们会竖一些自己做的标识牌,有些石头上写着“茫茫雪域写忠诚,丹心如虹映昆仑”“高原缺氧虽辛苦,甘洒热血向天路”等口号,更多的是告示牌。官兵们在青藏公路边显眼的地方立起15块便民牌,标画出指向哨所的路,旁边写上“有困难找武警”。

去年冬天,昆仑山上下大雪,几十辆车排成长龙被困在路上。哨所紧急出动救援队,带着食物、氧气瓶和大衣赶去。

“一开始还有司机不信,问我们方便面多少钱,我们说不要钱。”伏旭峰笑着回忆说,两三天时间,他们一趟趟运送物资给滞留旅客。到后来,他们干脆把锅也带了下去,“在路边能煮一些热的东西给旅客吃”。

直到道路疏通,受困车辆离开,官兵们也没有一个人提起,这是哨所为封山时储备的粮食。

“我们驻守在这里,就是要守一方平安。”伏旭峰说,“现在路过的司机都知道,有困难找武警,有军人在这里驻守着。”

除了经过哨所的旅客,经常与官兵们打交道的还有生活在这里的野生动物。中士伏旭峰见到过藏羚羊、黄羊、狐狸、兔鼠……这里位于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腹地,出现的大多是国家级保护动物。大雪时,它们会跑出来,寻找掩埋在雪下的食物。

有时,野外找不到食物了,它们就会来“光顾”中队营区,到门口扬着脑袋叫。官兵们听到了,就从储备粮中拿出些菜叶和肉,“分享”给它们。

老军医傅斌曾救治过一只受伤的斑头雁。它坠落在铁路旁,翅膀划了一道伤口,已经发炎,几次挣扎都没有飞起来。傅斌将它带回营区消炎上药,精心照料了一周,斑头雁又重返蓝天。

“你看,留在这里多重要,连它们都需要我们呢。”伏旭峰时常给年轻战友讲起这些故事。

他忘不了自己新兵下连队,第一次跟着老班长上哨的情景。那是一个雪天——山上大多数时候都是雪天,伏旭峰和老班长站在哨楼上,窗外除了幽深的隧道入口,便是茫茫无际的雪野。

一趟列车经过,又一趟列车经过,伏旭峰发现,列车每一次经过,都会拉响汽笛。老班长告诉他,这是列车在向哨所里的官兵致意,那是2006年青藏铁路开通以来,保留至今的传统。

那一刻,伏旭峰突然明白了自己站立在这里的意义。

2018年,00后路宽参军入伍。新兵训练时,从一名老班长口中,路宽听到不少关于“云端哨卡”的故事,他决心来到这个偏远哨所,“历练一番”。

每次听到列车的鸣笛,他都会不自觉地把枪握得更紧,持枪的角度要刚刚好,“这样很帅”。

伏旭峰说,每一茬官兵来大多是为了磨炼自己,最后都因为这种使命感、自豪感而留下。中队驻守昆仑山隧道14年,无一人主动申请调离“云端哨卡”。

“这是一种传承,你会为驻守在昆仑山而感到骄傲,会为想要离开她而感到羞愧。”上等兵路宽说,“昆仑山就是我们的家,守护这条铁路就是我们的使命。她离不开我们,我们也离不开她。”

在七中队营区内食堂的墙角边,摆着一口大水缸。中队长张恒说,这是用来储水的,大雪过后总是封山,运送物资的车上不来,官兵们就自己化雪存水。“好在山上雪多,大家也不觉得缺水。”

但缺菜的难题不好解决。公路没能接通到哨所时,每次送菜车来,官兵们都要走5公里山路,下到公路边去搬菜。张恒记得,有一年下大雪,营区里的官兵几乎全体出动,踩着厚厚的积雪,用粗麻绳把蔬菜一点一点往山上拖,从天亮一直拖到天黑。

后来,官兵们在两个哨楼旁各搭了一个温室,想要试验种菜。温室里原来装了全自动智能系统,据说可以自行喷水浇灌,可惜天气太冷,给冻坏了。

“不过当大棚使也很好用。”张恒笑着说,虽然收成不太好,但官兵们确实种出了菜,辣椒、豆角、西红柿、小白菜……绿油油的一大片,阳光洒在叶子上,“瞅一瞅都觉得开心。”

在雪山上待久了,会有一种和外面的世界脱节的感觉。路宽在山上执勤不到一年,回家探亲时乘坐地铁,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怎么买票、怎么用手机软件查找路线。

在中队营区外的山坡上,官兵们捡来石头,摆了一个巨幅中国地图,这个“工程”费时不少,好几茬官兵共同完成了它。

有一次巡逻经过山坡上的“地图”,路宽站在前面看了很久,努力寻找家乡的位置,他想起了入伍时父亲对他说的话:“忠孝不能两全,你去为国尽忠吧,就是对我尽孝了。”

哨所在无人区,除了列车经过,官兵们看到的只有茫茫白雪,他们必须学会与寂寞相伴。有的官兵下山回来后,给中队添置了烤炉和爆米花机。娱乐室里的K歌点播机也被搬进蔬菜大棚,空闲时张恒会和战友们在这里唱歌。偶尔中队官兵也打篮球,但动作幅度很小,就是几个人围成圈,互相传球。

春节临近,蔬菜大棚里又热闹起来,伏旭峰忙着给瓜藤挂上红灯笼和中国结。上山9年,家在西宁的伏旭峰从未回家过年。在他看来,这个他常年驻守、奉献了青春的地方也是家,而与他日夜相伴的战友们,也是家人。

大棚外的山坡上,上一年种的树苗该重新栽了——官兵们年年种树,每年的树都很难成活,但依然会种,“就是要跟环境争一争,看生命在这里能不能活。”

“别看周围都是雪,但这里不缺生活的气息,也不缺年味儿。”伏旭峰在期盼着过年。

虽然不能回家,但想念在所难免。有一年除夕夜,轮到伏旭峰执勤上哨,面前是寂静的黑夜和连绵的雪山,他看到从西宁开来的列车飞驰着穿过隧道,突然热泪盈眶,“那一刻特别想家”。

(本文图片均由董笑君摄)

标签:列车;哨所;昆仑山
责编:苗津伟 易保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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