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网兰州8月30日电(记者 殷春永 魏建军 闫姣)作为敦煌莫高窟的“姊妹窟”,甘肃酒泉市瓜州县境内的榆林窟,同属于敦煌石窟群。只不过,与莫高窟相比,坚守在这里的“守窟人”,少之又少,并有不少“夫妻岗”“父子兵”,常住榆林河畔,与寂寞为伴,守护着榆林窟。
榆林窟洞窟开凿在榆林河峡谷两岸直立的东西峭壁上,因河岸榆树成林而得名,于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从洞窟形式、表现内容和艺术风格看与莫高窟相似度高,是莫高窟艺术系统的一个分支。
“守窟”三代人的寂寞,不止狼嚎声
每当太阳西斜,榆林窟区内,高大的白杨树在地面遮出大片阴凉。巡窟途中,巩彦雄偶遇儿子巩斐,两人寒暄几句,又很快分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。巩彦雄已年近六旬,守护榆林窟已有43载。他家三代人不约而同都选择坚守戈壁,守护着敦煌莫高窟和榆林窟。
解放初期,敦煌莫高窟附近常有土匪出没。在当地公安局任职的父亲,被选派至莫高窟警卫班担任巡窟人一职。出于这个原因,巩彦雄从小得以在莫高窟窟区长大,并在此度过每个寒暑假的大多数时间。
在巩彦雄儿时的记忆中,父亲工作起来非常严肃,巡逻时一丝不苟,每个角落都要查看。除了像父亲一样的巡窟人,他还看到“转窟人”讲解员、壁画临摹师、彩塑修复师等,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洞窟。
因从小耳濡目染,高中毕业后,巩彦雄主动提出去莫高窟任职,并被彼时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安排看守榆林窟。“感觉很破败,洞窟里都是灰尘和细土。”初到榆林窟时,巩彦雄和其他两位同事,白天拿着扫帚和簸箕挨个清理洞窟内的积沙,晚上打着不太亮手电筒在窟区巡逻的时候,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狼嚎。
“条件太艰苦了,有了离开的想法。”巩彦雄举例说,有一次,为了领取榆林窟参观门票,他从早上出发徒步前往锁阳城,领到参观门票返回已是晚上,途径卡房子山时,听到狼嚎声,感到非常害怕,就摸起地上的木棍子搭在肩上,边走边唱着歌给自己壮胆,但现在回想起来,哪里是唱,更像是在喊。
父亲的劝说让巩彦雄留了下来,并在艰苦的条件下、枯燥的工作和生活中找到了许多乐趣。在他看来,亲眼看着榆林窟在修缮、增加设施中一点点变好。随着中外游客越来越多,他打心底里感到荣耀。而他们这些“守窟人”,也成了游客心中的“英雄”。
扎根峡谷的冲动,不止因爱结缘
1999年,王燕从兰州石化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,计划留兰州,打算在兰炼或兰化工作。瓜州家乡的父母打来了电话,称榆林窟招聘讲解员。于是,学化工机械专业的王燕准备回家试试,“刚开始就是以谋生为主,就是一份工作。”
经过面试、复试,外形靓丽,才华出众,还能简单用英文交流的王燕,最终留了下来。2000年,她正式来榆林窟报到。“山顶上茫茫戈壁,山下别有洞天,还有河水、古榆树、洞窟错落有致。”王燕对榆林窟的初感,显得较为激动。
但由于当时的住宿条件等比较艰苦,他们新入职的两位讲解员,住的是上世纪70年代的土坯房。冬天生炉子,吃水从水窖打,要是遇到极寒天气水窖结冰,他们只能到河边凿冰取水。让她没想到的是,苦日子还在后面。
虽然家就在瓜州,距离榆林窟七八十公里,但平常“困”在这沟里,回家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望。“只能十天半月,看着有采购物资的顺车,就搭乘便车回家看看。”王燕说,刚入职时,一个星期能接待一批游客,都很开心。榆林窟老一辈守护人都说,“在这里,最重要的,就是要耐得住寂寞。”
当初,王燕除了接受培训,还依靠自学看书来度日。不过,让她一直引以为豪的是在大漠戈壁的榆林窟,认识了曾经中学时隔壁班的男同学张增龙,两人经常相遇在河畔,最终情定榆林窟。2006年,他们步入婚姻殿堂。
“2009年通勤车开通时,大家都激动地留下了泪水。”这一幕,让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王燕和同事们永远难忘。“终于可以每天回家了”,有同事还专门买了鞭炮,来庆祝被外界认为很平常的通勤车,对他们而言,通勤车就是回家的“方舟”,“幸福的泪水难以抑制”。
有一定外语基础的王燕,工作几年后,被委派到兰州大学进修英语。她逐步成了榆林窟讲解员的中坚力量,成为了敦煌研究院榆林窟文物保护研究所一级讲解员,曾被委派参加上海“敦煌—生灵的歌”艺术大展和成都博物馆“丝路之魂·敦煌艺术大展”的讲解服务工作。
“讲解壁画最好的方式不是滔滔不绝地说,而是彼此都怀有敬畏之心,静静观赏,引导客人领略石窟艺术中所蕴含的哲学思想、人文精神、价值观念、道德规范等。”这是王燕几十年的经验之谈,在她看来,静下心来,才能更好地感受和领略敦煌石窟艺术。
作为老公现任的“领导”,王燕现为敦煌研究院榆林窟文物保护研究所社会教育部副部长,从2015年起负责榆林窟的参观接待、业务培训和文化弘扬等工作。她和丈夫张增龙经常接待中外旅游团,为他们讲解榆林窟艺术。
“守窟队伍”壮大,盼更多青年才俊
如今,巩彦雄已成为榆林窟文物保护研究所文物管理室副主任。多年来,他每天在游客入窟前、出窟后“巡逻”洞窟,检查壁画、塑像是否有损坏,并拍照记录,有异动立刻上报所里。长此以往,他炼成了“火眼金睛”,壁画有任何微妙变动都能看出来,“40多年了,壁画的样子早就刻在脑子里了。”
中新网记者实地走访榆林窟时,巩彦雄正在观察洞窟外一塔式建筑的裂缝情况。他说,即便以后退休了,也还是想常回来看看。看着榆林窟窟区的一草一木,巩彦雄不禁陷入了回忆。他和妻子的婚礼在这里举办,他们的孩子也在这里出生、成长。在他看来,榆林窟早已像他的家,融入了他的血液。
巩彦雄的儿子巩斐今年28岁,是榆林窟的一名讲解员。巩斐至今记得,小时候父亲带他去洞窟,给他讲未生怨经变故事。后来,他也将自己的理解和所思所想带入讲解中,游客评价他是个“很优秀的年轻讲解员。”
巩彦雄的父亲对他们弟兄几人的影响很深,他和同事们都默默守护着敦煌石窟,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奉献。
榆林窟窟区入口处有两棵白杨树,是多年前巩彦雄和父亲种植的。父亲虽已离开人世,但这两棵白杨树依然茁壮成长,陪伴着一代代守窟人。他说,希望更多人能投身到榆林窟的保护弘扬工作中来,年轻一代肯定会干得更好。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