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几何时,很多人还未听说过“社交距离”这个词。但如今在疫情的影响下,我们早已对它无比熟悉,疫情给不少人的生活按下了“暂停键”。骤然之间,熙熙攘攘仿佛永不“休止”、灯火通明的城市,慢了下来,静了下来。对此,不论是近期对此感受良多的上海市民,还是身在北京或其他地方、同样面临严峻防疫形势的你我,都有无比真实的体会。
工作日居家办公,休息日居家休闲——在这种情况下,“社交距离”不再仅是我们在公共场合需要与他人保持的物理距离,同时也是我们与朋友、与亲戚、与同事不得不保持的无形隔离。非必要不聚集、非必要不出门、非必要不见面——这一个个基于防疫需要的“非必要”,大刀阔斧地对疫情时代的社交做着减法。不论我们如何看待,无疑都要调整心态、适应这种总是与“距离”相伴的新生活。
将日历翻回2020年,当城市生活首次因防疫而“静止”时,我有好几个身为上班族的朋友,都在心底生出过一点暗喜。他们当然也为每天新增的确诊病例和自己的健康安全而担忧,但如果要说“苦中作乐”,不用每天通勤上下班,无疑是对职场人士的一大“解放”。
我在北京,认识太多单程通勤时间就要超过一小时的人。终日奔波的疲惫,似乎也是在大城市工作必须付出的成本。夏天日照时间较长还好,冬天的通勤尤为难熬——睁开眼睛时天还黑着,但不论多想再赖几分钟,工作养家的重压都在成年人们的耳边说着“不行”。在滚滚人潮中,恐怕没有几个职场人不曾幻想免于通勤的日子,渴望拥有完整的清晨与黄昏。
对我和家人而言,居家生活让我们与外界隔离开,但也因此让我们有机会弥补平日的遗憾。过去,当我们早上仓促离家,总想着如果能有更多时间,一定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;周末和朋友欢聚后,回家瘫坐在沙发上,我们也会自问:如果周末能静下心来学习,恐怕早已把一直晾在那的第二外语学了起来;收拾书架时,我也常会看到一本本塑封未拆、却已买了几年的“新书”。
每到这样的时刻,我们便会思忖:如果能有更多时间留给自己该有多好。因疫情而放慢脚步的城市,让人在被动中脱离了“7×24”连轴转的规制化生活,那些在碎片化的时间中无法实现的愿景,也只有在与自己相处、拥有完整的清晨与黄昏时,方能得以自由的舒展。
疫情带来的封闭状态,当然是令人苦闷和无奈的。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,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,我们不妨试着去做那些过去被工作压力和无效社交所挤压的事情,追寻内心的渴望与平和。在几近足不出户的日子里,我背下了好几页的外语单词,家人捡起积灰的吉他,把每一根弦都调准了音,我们还一同看了许多积压已久的好书、好剧、好电影。躲避病毒的日子里,这些小小的意外收获,足以令人倍感欣慰。
但话说回来,“静止”之下的生活,当然不可能只剥去那些我们不想要的东西。“社交距离”之下,离你我而远去的,不仅是那些令人感到烦躁、冗余的无效社交,同时也包括那些人们确实需要、用心珍惜的“积极社交”。封控隔离的日子里,人们难免要面对“社交短缺”带来的沉闷感和窒息感。倘若身边有家人、爱人,甚至是宠物的陪伴倒也还好,但对那些独居的年轻人而言,这种状态无疑是难以排解的。
越是无法与亲朋好友见面,那些平时不太被重视的社交渠道越是显得珍贵。有些早已独立生活的年轻人,和父母通视频,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;微信、微博等网络社交平台,也在赛博世界里给那些寻求联结的寂寞灵魂提供了呼朋引伴的能力。这些“远程社交”当然无法取代正常的社交,但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必须善用绿洲,直到疫情彻底结束之前,我们都得努力去掌握这门让我们与外界保持接触、让心灵得以浸润的方法。在与自己相处的日子里,这也是“社交距离”对我们的一种考验。
中国的古人讲究“慎独”——即便仅与自己相处,也应坦诚面对、认真协调自己的生活与内心。这个要求听着好像很高,其实也为我们提供了度过封闭时光的一种“心法”。面对个体无法以主观能力控制的现实,慌张与沉沦都非我们所愿,在与自己相处的过程中接受内心的“修行”,或许才是最合适的那个答案。
撰文/林树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