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环球时报报道记者 张继文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美国深陷越南战争的泥潭。越战又被称为“起居室战争”，因为人们在起居室里通过影像和照片就能看到战场上的血腥画面，感受到战争的残酷。说到越战中最有名的照片，毫无疑问是以越南女性潘金福为主角的那张照片，有人认为它改变了战争的进程，而潘金福本人从那以后也被称为“照片中的女孩”。

“撒旦的唾液”

1972年，住在越南展鹏县的潘金福还是一名9岁的小女孩，6月8日这天发生的事情，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。美军会同南越部队发起攻击，因为害怕，潘金福和许多村民一起躲到了村子附近的一座庙里。他们或许觉得神佛能保佑自己，或许认为对方不会向庙宇这种目标发起攻击。但他们错了，多枚凝固汽油弹被投向庙宇，多名平民被炸死、烧死，其中就包括潘金福的两个堂弟，一个9岁，一个只有9个月。潘金福和其他一些村民被烧伤。根据潘金福后来自述，她发现自己的左臂和后背着火了，于是拼命拍打，不想火苗却越拍越大。小女孩一边惊叫着奔跑，一边撕扯掉自己着火的衣服，她的不少皮肤随着衣服一起被扯了下来。

这正是凝固汽油弹的阴损之处。凝固汽油弹英文名为“Napalm”，其字面意思指炸弹中的黏稠剂成分，它可以粘在其他物体上长时间地燃烧，造成持续且难以治愈的伤害。因为这种武器的不人道，凝固汽油弹也被称为“撒旦的唾液”。赤身裸体的小金福一边跑，一边惊叫“太烫了！太烫了！”随她一起逃跑的，还有另外几个小孩，也都是她的亲戚。这一场景恰巧被一位摄影记者拍下，成就了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战争照片之一，或者说是反战照片。

这张照片很快登上了全球各主要媒体的头版头条，引起了各国民众对美国发动的这场战争的愤怒，在美国内部也激起前所未有的反战浪潮。照片的官方名称为“战争的恐怖”，但人们更习惯用另一个名字称呼它“凝固汽油弹女孩”，而这一名字也成了小女孩的代称，并伴随着她随后的生活。翌年，这张照片获得普利策新闻摄影奖并获评年度新闻照片。随着照片后续影响力持续发酵，有人认为它是推动越战提早结束的力量之一。

据美国媒体披露，因为这张照片的视觉吸引力、画面故事性以及构图等方面都堪称完美，曾被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质疑有造假的可能性。幸亏照片中的主人公潘金福幸存了下来，成为活的历史见证人。

17次手术

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名叫黄幼公，他在拍摄完照片后立即将摄影器材放在一边，对潘金福等受伤孩子采取急救措施，并将他们送往附近的医院救治。全身1/3烧伤的潘金福在医院接受了14个月的治疗，进行了包括植皮在内的17次手术，她终于活了下来。潘金福长大后到古巴留学，并在1992年移民加拿大。

烧伤在潘金福的身上留下大面积疤痕，她说自己多年来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身心痛苦。小时候，她常受到小朋友的歧视和排挤，从小到大没法穿喜爱的裙子，只能穿长衣长裤。更加痛苦的是，烧伤给她带来持续的痛苦，一直到几十年后，她依然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水牛皮一样，没有汗毛、无法排汗，从触感上也仿佛不属于自己……

1995年，潘金福在加拿大接受了著名摄影师乔·麦克纳利的采访并同意对方拍摄自己依然满是疤痕的身体。实际上，潘金福多年来对那张令自己出名的照片是“爱恨交加”，当年那种烧伤的痛苦和裸奔的羞耻感让她一度不愿面对自己；而这张照片确实也让她与众不同，给了她许多机遇。1995年，做了母亲的潘金福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儿子，侧身对着摄影师，让对方拍下了她身体上的伤痕。于是，又一张经典的照片诞生了。此时，她心中非常清楚，不论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，还是当下怀抱婴儿的照片，都是在揭露并控诉战争的罪恶，都是在呼唤和平，在祈祷怀中的婴儿和他这一代人能够远离战火。

现身说法

1997年，潘金福被任命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亲善大使，她还设立了国际金福基金会，旨在为战争中受害的儿童提供医疗和心理援助。她经常赴世界各地演讲，现身说法控诉战争的罪恶，呼吁世界和平。她与人合作出版了自己的传记《照片中的女孩》。比利时作曲家埃里克·格尔茨也以《照片中的女孩》为题做了一首曲子送给潘金福，这些作品的收益全部归金福基金会，用于救助各国遭受战争摧残的儿童。

2022年6月8日，在那张著名的照片拍摄50周年纪念日，潘金福写下一段话：“这张照片将永远提醒人类不要忘记战争之痛。而且，时至今日我依然相信，和平、爱、希望和宽恕的力量，要远远强于任何一种威力无比的武器。”